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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相知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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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租界,驻扎在路旁的难民队伍逐渐稀疏,道路豁然开朗,空气却并没有跟着变轻快,反而滞重地迭到脖子上,压得沉知墨只能垂头去看车轱辘滚过焦黑的青石板,偶遇碎渣,车子便狠狠颠簸一下。

“嗳哟!你怎么拉的车!”

每颠簸一次,沉春兰的抱怨就应合一次,这已经是第十一次,车夫尴尬地放下车把,一面陪笑,一面抓住肩上的黄布擦汗。

“我可让你停了?”瞧这气势,并没有就此住嘴的意思。

“老夫人,我这是双座的车,您可有叁位,算上小小姐……”

“我们要包两辆车,还有你什么事儿?”

“您这话说的……”

“那什么话非得停着说?”

车夫无可奈何般将帕子朝肩膀一搭,重新拎起车把,刚跑出一段,车子又狠狠一晃。

“小后生,你存心的罢!”

沉知墨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,却没有张嘴的力气,面对母亲她总有种枉然之感,车轱辘圈圈碾过石板,最终在一截衖堂前停下,这里以前很热闹,如今仅剩几扇卸下的门板和牌匾沿街道病殃殃地倚着,一位戴黑帽的男子拦住包车:

“老文。”

男子摘掉帽子扣到胸前向众人略略颔首,“我和方小姐见过。”

沉春兰立即虚起眼睛妄图挑出对方礼节上的错误,见没拿帽子那只手上闪过洋钿的银光,她又闭上嘴巴。

“辛苦了,不用找。”男子将那块银光放到车夫手上,沉春兰将眼睛斜向另一边,余光全是那块炫丽的银色,“他辛苦撒子?我讲了半天价才辛苦!早晓得……”

沉知墨打断她:“妈,帮我扶小语下去。”

“我的亲女,你看妈手上哪来的空!”

方语被这阵嘈杂吵醒,撑着车座竖起身子,沉知墨将她揽回腿上,她又撑起来,踮着头重脚轻的身子摇摇晃晃朝木门里跨,老文追上去要扶她,她只走得更快。

比起身体上的负担,心灵上的负担更让人痛苦。

穿过木门,里头是寻常商铺的装扮,方语看出玄妙,进到柜台,抠开台后暗门的栓,她感觉沉知墨站在身后,没敢回头,扶着墙跌跌下了台阶。

“阿语?”

地下室里约摸坐着十来人,几个认识她的上前搀住她,方语由着他们将自己搀到床上,将自己整个的蜷缩到靠墙那边。

“她发了高烧。”沉知墨替方语抖开枕上的被子,不放心似的,将脚的那头掖了又掖,直到确认透不进一丝风,酝酿下句话前,求助的眼神先落到了人堆里,她是万万不喜欢求人的,却总在求人。

所幸一位女beta嘴快:“我们这儿没药。”

另一位女beta又道:“吃些叁根汤可以?我记得王家药铺虽然人走了,药材总还有些,我取些来。”

“你自个儿都一身病,怎么好再出去!”

“不过是些小磕小碰的……”

沉知墨这才注意到说要抓药的女子小臂和小腿均缠绕着绷带,看样子已经两叁天没替换了,绷带底下隐隐透出的腐肉味道。

“你们告诉我位置,我去抓。”

“您可是贵客,上头专门嘱咐过,怎么敢让您……”作阻挠的女子又接话了,沉知墨脸皮泛起一层麻麻的感觉,但她竭力不让红晕爬上脸颊。

“我去罢。”老文打住众人的争论,将黑帽子朝头上一扣,不容置疑的样子了。

“谢……”下一个字如鲠在喉,还好老文没有等待,转身便消失在暗道里,沉知墨松了口气,此事未尽,沉春兰又抱着听雨过来了,“几个钟头没喂了,马上要哭了!”

“给我。”她接过听雨,婴儿嘴角耷拉着,的确是泫然欲泣的模样,沉知墨抬头环视一圈屋内众人,较年青的都不约而同撇开了头,也有年老好事者,偏偏要往这边看。

“有多的屋子吗?”

她看到作阻挠女子嘴角的讽意,便不再等回答,背身面对方语的方向扒下衣襟,婴儿未谙世事,不受礼教束缚,只懂索取,头几口没吸出奶来,发狠地对着奶头又咬又啃,似要将血肉都一并吮出,虽然知道这是人的本能,沉知墨仍然有些悲哀。

这孩子上午还有奶娘伺候,到了下午,佣人环绕的日子竟已成为过眼云烟,背后数双眼睛的注视刺得她的腰越挺越直,她在心里默数着分秒,不知这场酷刑何时才能结束。

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,握住她搭在腿上那只手,同心结挨到一起。

“姐姐。”

从没有这样清晰。

她拂去方语眼窝淌出的泪滴,“睡罢。”

叁根汤的药材很快抓了回来,说是药材,不过几副残渣,方语服过骤然感觉好转,坚持去搓洗了身子,她念着沉知墨爱干净,浑身汗液黏腻,恐有怪味,洗完立刻又烧昏了头,躺到床上听到人说话,却不知道说了什么。混沌到天黑,没有灯油了,几个人坐在黑暗里淅淅索索说着话,沉知墨将一根冰棒插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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